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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 說的好像你沒挨罵似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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延聖帝的怒火在這許多人無眠的一夜間又攀升到了一個新高度。

京都府衙在同時查到了兩條截然不同的線索,天門呈報有五路人馬曾出沒在天祿寺附近,一切都讓延聖帝嗅到了陰謀的味道。

延聖帝疑神疑鬼的直接後果就是天門的工作量成倍的增長起來,婠婠忙的接連幾日都未能休息。事情卻越查越是覆雜。

最初的兩條線索在搜到幾具屍身後中斷。緊接著流言四起,具說燕王血脈不純,不該被委以重用。天祿寺之塌乃為上天警示。追溯流言竟是牽扯到了晉王。

再接下去便更加的精彩起來。中斷的線索又重新接起,且越摸查線索便越多。楚王、魏王甚是低調的秦王都被牽扯了進來。越來越多的人被牽涉其中,越來越多的線索出現,真真假假,撲朔迷離。

至正月十三那日,京都府衙又摸出了一條線索。在經天門的配合深查下牽出數年前的一宗懸案,繼續順藤扯去竟扯出了元後的貼身女官。

傍晚時分,婠婠例行將這一日的進展呈奏上去。不想半夜便收到了延聖帝的一通斥責。所有線索皆被罵做無中生有,牽強附會。嚴命天門好生整頓思過。

京都府衙同樣收到了延聖帝的斥責。在第二日京都府衙的人往天祿寺去重新開始查,這一次居然用了一日便結了案。沒有什麽陰謀詭計,也沒有什麽天降警示。不過是因為建築本身出現了問題。

天祿寺倒塌影響本就不小,又加上這幾日掀起的軒然風浪,這宗案結的格外迅速淩厲。不管是當年參與監造、建造的,還是如今負責修繕維護的,一律沒能逃過。

對於宋人來說,正月十五上元節遠比除夕過的盛大隆重。

汴梁城中處處飄展著彩旗、錦帛,竹木搭的棚樓上懸掛著各式的花燈。從天明起便有賣藝人表演起各種娛樂節目,雜技、蹴鞠、猴戲、燈謎......奇巧百端,目不暇接。

就在這濃烈的節日氣氛中,京都府衙與大理寺接連抄了十數家,數十人論罪、近三百人被牽連入獄。其中最教人唏噓的便是那有將作世家之稱的殷家。自唐時起殷家便連出了數名將作大匠。本朝的將作監中也有近半數人出自殷家。

這樣一個傳奇大族一日間便從雲端跌入了塵泥。大半的汴京百姓在唏噓過後皆又投入到了節日的狂歡中。還有一部分百姓堵在了往京都府牢獄的路上,向著那些新被押入的罪人投擲石洩憤。

此刻的皇宮之中,延聖帝亦是在擲石洩憤。只不過他投擲的對象乃是一池的薄冰。一塊一塊的石子自許內侍的手中遞到延聖帝的手裏,又一塊一塊的落入冰池,擊破冰面砸起串串細碎的冰屑。

待延聖帝擲出一身薄汗終於停下手時,許內侍奉上了一塊棉巾。延聖帝接過來擦了擦汗,而後握著那棉巾望著一池的碎冰默了許久,重重的嘆了一口氣。

他老了,卻還並不糊塗。他看得清楚,天祿寺一案中有多方勢力下了手將水攪渾,都欲借機攀咬對手。對此他並不意外,原本他也是想借此平衡、打壓一下那幾方勢力。可他沒有料到,這件事竟會扯出了元後的貼身女官。

他很清楚元後與此事沒有一分一毫的關系。這分明是有人制作偽證有意牽扯。

會是誰,目的又會是什麽?

延聖帝的第一想法便是有人借機想牽出當年那件事來。隨即他又自己否定了這個猜測。

那麽,最可能的可能便是有人想要借此打壓秦王。這些日子他對秦王施恩不少,想來是有人要掐滅這個苗頭。再聯想起最初時同樣被牽涉進來燕王。延聖帝越發的篤定起來。

真相若是如此,懷疑的對象也就只有那倆。

許內侍垂著眼奉上一杯熱茶。這世上沒有人比他更熟悉延聖帝,此刻觀延聖帝的神情他便知道此刻這位心中不僅是怒,更多的乃是悲意。他默不作聲的立在一旁,並不出一言勸慰,只是在適當的時候遞上一盞粥水、一件鬥篷。

隨著日頭的西移,延聖帝的心情終於平覆了些。他起身來換了衣服,同時面上也換了一副神情。乘著小輦往宮門處行去。

今日上元佳節。循例,他要登上宣德樓去與民同樂。

夜幕垂臨,汴梁城真正的熱鬧起來。

在金碧相射,錦繡交輝的喧囂熱鬧中,婠婠帶著金鶯游走其間。她一手縮在鬥篷中,一手捏著只熱騰騰的羊肉包子往口中送去。

在她身後,金鶯同樣捧著一只羊肉包子,卻是一臉的猶豫糾結。按說她是伺候大人逛街的,斷斷不該在這時候吃東西。可是這是大人叫她吃的。那她到底吃還是不吃?

婠婠的眼睛一直很忙碌,壓根沒有註意到金鶯的糾結。她一路走一路買,見了成衣店和首飾鋪便進去逛逛,看中了什麽依舊叫店家轉日送上門去。見了心儀的吃食也要買上兩份來。一份自己吃,一份分給同行的金鶯。

於是金鶯手中不斷的增加著各類的小食。這跟她預想的逛街畫面實在是不一樣。她想想的畫面是替她家總捕大人拎著各種貨物。唔,就像對面走來的那位別人家的丫鬟一樣。現實卻是,她捧了滿手的吃食,還都是大人買給她吃的。

金鶯偷眼望著婠婠的背影,心中猜測:莫非是大人嫌她太瘦?

食物的香氣不斷的撩撥在鼻端。金鶯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,必要吃個豐盈體面,叫大人帶出去不丟面子才是。於是乎,金鶯以一種從未有過的氣勢消滅起手中的食物來。

那些食物滑下肚腹化作一團團的暖意,令她頓時覺得溫暖起來。

逛過了幾條街後,婠婠的腳步停在了一座巨大的山棚前。山棚上立著許多身姿曼妙的舞姬,衣裙迎風,飄然若仙。這卻並不是吸引婠婠之處,她關註的是自棚上淌下的水瀑。

婠婠好奇至極,在眾人皆圍在棚前觀賞舞蹈時,她擠過人群轉到了山棚後面。這才看清棚後安置著一架覆雜的木質裝置,正軲轆轆的將水絞上山棚頂端。

金鶯拼了命的擠才沒有被擠丟,她追上來氣喘籲籲的問道:“大人在找什麽?”

婠婠想說實話,又覺得堂堂總捕大人沒見過這等機關說出去丟人,便改口道:“人多氣悶,這裏人少空氣好。”

話音一落,便有人插話道:“明大人好興致,挨了官家一通斥責,居然還有心情出來賞燈。”

這獨特的語調,婠婠不用回頭也知道說話必是那位陰沈沈的地門總督使。婠婠猜想這位定是與前主有些不對付,否則難以解釋他每次見了她都話裏有刺的行為。

婠婠轉回身看了看,只見那位俊美的地門總督使穿著一身玄衣,在燈火下的照映下那皮膚好似上等白玉一般。

婠婠不由得搖頭嘆息起來。這樣好看的一副皮囊,主人卻偏生是個陰沈古怪的人,每每說話還總帶著幾分陰陽怪氣的味道。

地門總督使見她搖頭嘆息,眼中閃過一絲意外,唇角一彎說道:“倒是難得見明大人失意哀嘆。”

婠婠又是搖搖頭,這次卻是一面搖頭一面嘖嘖出聲,“說的好像你沒挨罵似得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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